年少是初长成的狮子,每条青春的血管里都流淌着野性和激情,没什么不敢想,也没什么不敢做。他可以在半夜把摩托开得快如闪电,任树丛高楼幻化成一片光影迅速退去,只为了博她一笑;他也可以陪着百无聊赖的她坐在车站旁天桥的台阶上,头挨着头肩并着肩,懒洋洋地数车厢的数量。
在午后的草地上,跑累了的她脱下凉鞋轻轻踢他,嗔怪着撒娇:“我要项链!没项链怎么嫁给你呀!”囊中羞涩却有一肚子主意的他立刻跑开了,过了一会儿拿出一条特别的项链—用曲别针串成的项链。她假装生气,他满脸堆笑地哄她:“我保证这条项链世上仅此一件!而且你看这项链上亮晶晶映着阳光,挂在脖子上绝对特别。”他眨着眼睛把项链递到她手上,她冲他挤了挤鼻子,满脸幸福地带上了这条特殊的项链。
她的腿上有风湿,每到阴雨天就痛彻心肺,疼得抱着双腿不停打滚。他竭尽所能为她买来各种风湿药,病发时紧紧地抱着她,为她揉搓按摩。
年少的爱情无所畏惧,年少的爱情又无比脆弱。她的脾气不好,他也倔强得很。岩浆积蓄的力量终将喷薄,导火索只是一件小事。他不停地向她解释,她甩开他求和的手,撸起袖子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冲他大吼。他的脸上也挂不住了,咬了咬嘴唇,转身给她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。
这一分别,就是整整十年。十年里物是人非,越来越多的人和事都已淡如云烟,可她在他心中的样子却越发清晰。他的心仿佛被一根线牵着,线的另一头握在她的手里。一想起她,那根线就轻微地颤抖,让他心疼不已。
年少时的轻狂早已被岁月洗净,现在的他优雅含蓄,事业有成,婚姻幸福,除了心中那隐隐的疼之外,一切都近乎完美。上苍最爱开玩笑,当你拼命找一个人的时候,你找不到;当你努力想将一个人忘记的时候,她又出现了。
当他们擦肩而过时,四目相对,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。她穿着高档职业装,留着短发,一副成熟干练的样子。两个人默然良久,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。
她身边的小女孩儿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喊着妈妈,这时她才猛然会过神,脸上绽放美丽的微笑。他告诉她自己也结婚了,她仍旧是微笑不语。“你,你变化真大!”鬼故事他忽然像个害羞的少年一样慌乱地说道。“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东西。”她轻轻挽弄了一下耳后的秀发。
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,没错,这世界一切都在变。他们闲聊了几句,互相留下了电话号码,告辞离开了。就在两个人越走越远的时候,他突然转过身冲着她大喊:“你的腿好了吗?”她愣愣地看着他,看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像多年前那个肆无忌惮的少年一样大喊。她笑着点点头,用力地挥了挥手,再转过身时,泪水汹涌而出。
生活就是日子叠着日子,平淡乏味带走了太多的东西。他打过她的电话,却是空号,这个让他一生无法忘怀的人再次消失了。多年之后,如果不是那个年轻女子的出现,他一生也无法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段爱情!
女子告诉他,自己的养母临终前百般叮咛,要她把一封信交给他。信里的一切,猛烈地撞击着他的神经。在信里,他知道自己年少时的恋人终生未嫁,这一生只是和这个养女相依为命。信里的字迹已经变得很淡,可那份柔情仍扑面而来—年少时,我们都不懂爱情,做了太多彼此伤害的事。有些人有些事,只有分开之后,才知道对自己是多么重要。可是,一切都过去了,不能重新来了。
他反复读着结尾的这几句话,双手轻微地颤抖。年轻女子告诉他,养母找了他很多年,家里摆满了他的相片,那天偶然遇到他的时候,养母高兴得差点晕过去。可是听说他已经结婚,善良的她给他留下了一个虚假的电话号码。年轻女子告诉他,那天回家之后,她的养母整整哭了一夜。
她这又是何苦呢?这一生过得这么凄苦!他喃喃自语地说。“养母说,心里装了一个人了,就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。”签名说完这些,年轻女子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留了下来,起身告辞。
他打开首饰盒,看到已经挂满了斑斑锈迹的那条阳光项链,顿时老泪纵横,失声痛哭。
爱情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,有时看似美满,却又有着致命的残缺;有时看似无望,其实却包含了一世的深情。